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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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褚謐君想了一會, 雖然有意安慰常昀, 但最終還是誠實的點頭, “是,很難。”

常昀頹喪的再度將臉埋進了貓肚子裏。

“小心它撓你。”褚謐君拽了下他的袖子。

“可是,我不知道我還能為阿凇做些什麽了。”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:“去尚書臺還是有好處的,至少我要是和你外祖父混熟了, 能勸他管管皇後也是好的。”

褚謐君一笑,“的確是這個道理。你若是去了尚書臺,那見到外祖父的機會可就比我還多了。近來他老人家為財務之事煩憂,連續幾日都歇在尚書臺官署,我都好久沒見著他了。”

“不過以我和皇後的地位差別實在太大了,恐怕就算是從現在開始爭名奪利,十年之內都未必能與她抗衡。”常昀還是頹然。

“所以你打算怎麽辦?”

“其實我可以倒戈樓家的。”常昀忽然壓低嗓音, 朝她眨眨眼,“皇後逼我太甚, 那麽她的敵人就是我的盟友了。”

褚謐君折了根廊下磚縫裏生出來的野草,懶懶的逗著黑貓, “你試試。”

“罷了,不試了。你會生我氣的。”褚皇後正是猜到了他心中這點顧慮,所以才有恃無恐。

褚謐君是鉗制住他的枷鎖,只要她還姓“褚”, 常昀就不可能走向別的陣營。

褚謐君猶豫著沒開口,說實話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生氣。未來的道路她實在捉摸不透,現在她就像是個目盲之人, 摸索著步步前行。

可是對於常昀的決議,她又始終是不讚成的。

進入尚書臺,等於是一只腳踏進了帝都覆雜紛亂的朝局之中。他是以東宮皇族的名義聽政問政,然而一旦他收斂起了從前的玩鬧之心,認認真真的參與到朝政之中,再脫身也就不容易了。

好在常昀進入尚書臺後,雖然忙碌,但依舊能擠出時間來看她。每日見他談吐時神態如故,便知他還是那個恣意而爛漫的常昀,心境不曾改變。

在尚書臺這樣一個被稱為國之樞紐的地方,消息靈通是毫無疑問的。褚謐君也得以從常昀口中知道了千裏之外的北方戰局。

局勢不算好,但也不算不好。就是……胡人打不過來,而宣人也無力反擊,就這樣在邊境僵持著。

“這很奇怪。”陌敦說。

他現在和褚謐君、常昀二人越混越熟,他們說話時,他也時常厚著臉皮混進來。常昀同褚謐君說邊疆戰況,陌敦也聽到了不少。

“怪在哪裏?”陌敦是胡人,自然也最了解胡人。褚謐君和常昀都很樂意聽他的高見。

“我們赫蘭人以游牧為生,不耕田不紡織,所以每回南下,大多只為掠奪財富與人口,而不求土地。”

也就是說,赫蘭人不可能會有精力同宣人打這種拉鋸持久戰,他們奉行的策略應當是得不到就搶,搶不到就跑。

“是很古怪。”褚謐君想起了某日從外祖父母那裏聽到的談話。

然而三個少年畢竟眼界見識有限,心中縱然有千百般猜測,但也不能確信這猜測究竟是對是錯。索性誰都不多說什麽。

“東赫蘭那些人,不會向西進軍吧。”陌敦喃喃,心中不無擔憂。

“不清楚。”常昀答,“不過從目前送來的軍報看,東赫蘭單於應是將主力放到了雁門關一帶。”

“東赫蘭正與大宣為敵,若在這時再去進攻你的母邦,那無異自找麻煩。”褚謐君也勸慰道:“你放心好了。”

陌敦望著天際白雲,不知想了什麽,忽道:“可我又很擔心劼靺。”

“他是誰?”褚謐君問。

“我從前和你說過,我有個兄弟,被送去了東赫蘭做人質,那人便是劼靺。”陌敦嘆息,“我很多年沒得到他的音訊了。”

“沒得到音訊或許是好事呢。”常昀彎了彎唇角,眼中有著淡淡的無奈。

陌敦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兄長,也不多說什麽,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。

這些天,常昀為了濟南王也做了不少努力,至少他借著褚相的名號同宗正混熟了關系,得以前時不時往獄中探望濟南王,還將濟南王在獄中的遭遇告知了褚相,使皇後得到了褚相一番嚴厲的警告。

當然,也只是警告罷了。皇後既是褚相的女兒,也是他最得力的心腹幹將,褚相雖然惱怒女兒毒辣,卻也斷不至於為了一個濟南王而對皇後下狠手。

“沒事。”常昀搖頭,“阿凇活著便好,只要他還活著,我就能想到辦法。”

褚謐君望著他,久久不語。慶元六年,他與她一樣不過十六歲,眉目間帶著稚氣。等到七年後他二十三歲,那稚氣已悉數化作了陰冷孤戾。

在常昀日益忙碌,陌敦日益煩憂的時候,褚謐君倒是悠閑得很。生而為女子的“好處”,或者說“不公”就在這時顯現出來了,在外敵入侵,朝局混亂的時候,她就算有心出力,都找不到能夠讓她伸手的機會。

在萬般無奈之下,她只好將自己埋進了天渠閣的書堆中。

她看的不再是儒經,大多是四方游記或是九州各地的風物志。對胡語的學習也繼續進行著,在。這些原本都是常昀感興趣的東西,眼下他既然沒有空,那她只好替他學了。

從慶元六年至慶元七年,褚謐君的胡語精進了不少,已經到了可以與陌敦進行日常交流的地步。

慶元七年春,衛夫人的身子好了一陣,褚謐君陪著外祖母一塊在院中曬太陽,衛夫人一時興起,問她學習胡語的事。

她答:“只學了赫蘭語和一點姑墨土語,還不甚流暢,有待日後精進。”

衛夫人並不追問她學胡語是為什麽,只笑著說:“你外祖父也會說幾句胡語,他年輕時曾出使赫蘭,那年他才十五歲吧,喲,比現在的你還要年少些。”

褚謐君一笑,“他是天縱之才,又有天助機緣,我如何比的?”

衛夫人沒說什麽,只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顱。

那天夜裏褚相難得的從官署回來,再聽妻子說了一席話之後,次日專程請來了鴻臚寺的官員給褚謐君做老師。

褚謐君多少被外祖父這一大手筆給嚇了一跳,但褚相只叮囑她好生學著。

不僅僅是學胡語,還學胡人待人接物的禮儀以及風俗習慣。

待到慶元七年春末,東赫蘭依舊在與大宣纏鬥,前方戰線吃緊,幾座重要的關隘丟失了又被奪回,如此反覆。

大宣昔年與西赫蘭簽訂的盟約,終於到了派上用場的時候。

西赫蘭那邊傳來消息,說單於病重。而若要讓西赫蘭出兵,宣人得將陌敦送還。

對此褚相沒意見,他本就有意讓陌敦回去角逐單於之位。陌敦離開大宣之事被交給了鴻臚寺全權安排,但陌敦在動身之前,褚相將自己的外孫女塞進了隊伍中。

“外祖父希望我來護送陌敦?”褚謐君著實是驚異的,她身為女子,還以為高墻之外的萬事萬物都與她無關呢。

“主要是希望你能在這一路上長長見識,其次則是替我小心盯著,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陌敦能夠平安回西赫蘭的。你是我的外孫女,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輸給這世上許多男兒,此行我會為你安排足夠的護衛,你無需害怕。”

褚謐君頷首應允。

出發那日,常昀來送她和陌敦。這人眼睛有些紅,但強撐著不肯哭出來。褚謐君與陌敦一起嘲笑了他一番,但笑著的時候,自己眼眶也在發酸。

走之前褚謐君鄭重的將自己的貓托付給了常昀,待常昀問她還想說什麽時,她卻又語塞。還想說什麽呢?想來什麽都不必說了,無非是那些絮絮叨叨的叮嚀,愛惜己身,多加珍重之類的。這些她不必說他也知道。

就這樣她踏上了護送陌敦西歸的道路。

當然不是說讓她真的將陌敦一路送到西赫蘭王帳去,她只消將陌敦送到涼州即可,涼州與洛陽隔得實在有些遠了,她再往前走會讓外祖母擔心。

待到陌敦出了涼州後,西赫蘭的臣子自然會在關外迎接他們的王子。

一路平靜無事。

褚相擔心有人想殺陌敦,大宣國境內是有不少人想要陌敦死的。記得陌敦才來大宣時,在天渠閣內便遇上了刺殺。那罪名雖然被推到了夷安侯身上,但焉知不是想要挑起兩邦戰亂的人在從中作梗。

可從洛陽至鄭縣再至雲陽,什麽閑雜人等都沒有遇上。

直到一個多月後,他們抵達了漆縣,鄰近涼州的漆縣。

他們的行程並不快,怕太快了給了暗處的敵人可乘之機。因此倒也沒有太多旅途上的疲憊。

進入漆縣那日,褚謐君正在馬車中聽陌敦身邊的一名女奴教她姑墨話,就在這時仆人忽然來報,說前方有人攔路。

是刺客,刺客終於來了?褚謐君霎時坐直。

不,不是的。仆人說,那只是個又臟又瘋的乞丐。

那乞丐說自己不是乞丐,而是一名方士,曾北游赫蘭,做過赫蘭單於的國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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